又是一年臘梅寒。晶白的瓣兒盈盈,潔凈而透明,婉約的香氣裊裊。雪花循香而來,挽梅之手,翩躚,輕盈,貼吻或蹭心兒,一派天地相偕的妙處。
青山漸隱,霧氣迷蒙,枯枝斷藤,俱伏了身子,傾聽雪與梅的私語,身上,灑落片片晶瑩;風(fēng)起,微微舒展胳膊,簌簌,瓊花無數(shù)。
為君取五年窖藏之雪,入壺,以彤紅的爐火烹之。柴禾悄燃,末末梢梢,一閃一閃貼躍,熱腸貼慰,呲冽有聲。而君坐檀椅,以肘支頜,
翻那熏香略潮的古書,目光迥然,間或輕掠一葉,蕩氣回腸的前朝古事,一一呈現(xiàn)。
梅花暗香浸浸,兀自繚繞。取著塵古琴,為君彈奏一曲流水知音。水聲淙淙,如略山澗,如墜幽谷,與卵石廝磨,與懸浮的葉兒呢喃。走過這一彎,來到心之平川,緩緩謐謐,你猜不懂,一汪水盈盈的心事。驟然,起波瀾,歡跳,飛舞,激起的心花兒觸天,有云輕踩,幻失一時方向,跌宕回旋,似已不在人間。回回合合,終于,與君相會,一線牽;攜手,歡笑,訴不盡的思念。
抬頭,君與相視,莞爾。爐水蒸蒸已沸。
起身,將明前之葉兒輕拈入壺,以雪之魂沁之。少頃,茶香彌漫,閉目,拋卻塵世哀怨,天地一片清然。
月兒躡腳輕行,雪停。梅枝甸甸,素月凈輝,映照花蕊清癯的臉。
于案幾處,纖手雙斟,與君對飲。
一巡入腑,馨香自留,茶韻悠悠,談今說古,博笑千秋。
二巡微醉,暖意彌蘇,面若桃花,洞然心扉。
三巡迷離,執(zhí)子之手,與子相悅,訴不盡平生遺憾事,恨不相逢若年時。
四巡拭淚,都道梅花生苦寒,誰寄心意隨天邊?愿君如雪常相伴,不枉真情一世間。
茶煙裊裊,幻你身,幻我身。幾巡入腑,甘韻綿長。鋪一盞局,搏一回奕。月輝無邊,相知無邊。與君念,生生世世時時,相看,梅雪紛飛,兩不厭。
茶煮砰然有聲,至愛寂寂無息,而窗外,梅之幽香暗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