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之日,晝夜等長,人行花塢,衣沾香霧。
春分,是二十四節(jié)氣中第四個節(jié)氣,它是春季九十天的正中一天,在這一天太陽直射赤道,地球呈現(xiàn)自主直立旋轉(zhuǎn),軸心與黃道平面垂直相通,地球萬物沾光。
在九百多年前,大宋朝,大冶縣,縣南十五里桃花山下有桃花寺,桃花寺種出一種桃花茶。這種茶好喝,與桃花并無關(guān)系,是因為寺有泉水味道甘甜,出產(chǎn)茶質(zhì)上乘,號為桃花絕品。
今天人們得以知曉這種桃花茶的存在,全憑被貶黃州的蘇東坡寫下一首詩,名為《問大冶長老乞桃花茶栽東坡》。此詩作于元豐五年詩人時年47歲。
東坡先生被貶黃州,任團(tuán)練副使,俸祿微薄,不足一家溫飽,起初借住在定惠院,后牽至城南臨皋,窮困潦倒。
所幸老朋友馬正卿為他申請了城東廢地數(shù)畝,供他開墾耕種,蘇團(tuán)練還真就討教農(nóng)民、躬耕東坡,自食其力,心情也漸漸恢復(fù)了爽朗,還在附近修了一所房子,建成之時天降大雪,他便在墻壁上畫雪景,親筆題寫了匾額“東坡雪堂”,西邊有暗泉、北靠小山,“南望亭丘,孤秀聳曾城”,堂前有柳,堂后植桑松橘桃,“烏鵲喜,報新晴”,莊稼長勢喜人......然而東坡還有一點(diǎn)想法——他想種茶。
周詩記荼苦,茗飲出近世。
初緣厭粱肉,假此雪昏滯。
首先引用《詩經(jīng)·谷風(fēng)》中“誰謂荼苦?其甘如芥”句,介紹飲茶的歷史,和目前的流行,并且指出茶幫助消化、提神醒腦的功效,正如《茶錄》中寫道:“昏俗塵勞,一啜而散”。
嗟我五畝園,桑麥苦蒙翳。
不令寸地閑,更乞茶子蓺。
朋友幫忙找了土地,如今桑麥等作物都種上了,舍不得閑下一小塊地,于是有興致勃勃討了茶來種。
饑寒未知免,已作太飽計。
庶將通有無,農(nóng)末不相戾。
反思自己,溫飽還沒完全解決,卻已經(jīng)經(jīng)營著種茶飲茶這些事,只希望互通有無,不要矛盾才好。
春來凍地裂,紫筍森已銳。
牛羊煩呵叱,筐筥未敢睨。
春天到來的時候,茶的紫芽紛紛萌發(fā),而種茶人呵叱牛羊,細(xì)心呵護(hù)。
江南老道人,齒發(fā)日夜逝。
他年雪堂品,空記桃花裔。
無論茶籽還是茶苗,栽種到收獲制成茶葉,都不可能當(dāng)年完成,這位漸漸脫發(fā)落齒的江南老道人,有人認(rèn)為說的是大冶長老,也有人覺得是東坡自指,他年在雪堂中喝到自己種下的茶,一定還記得它是桃花絕品的后代。
所以詩中桃花茶,既不是桃花制成的花草茶,也不是招桃花的迷信茶,而是今天無可考證找尋的一個茶樹品種,我們只能通過詩中詞句展開想象。桃花初開,倒有另一種茶格外適合品飲,那就是凍頂烏龍。
凍頂烏龍屬輕發(fā)酵烏龍茶,產(chǎn)自臺灣南投鹿谷附近的凍頂山。它外形呈半球形,條索緊結(jié)重實,色澤墨綠,油潤艷麗。以山泉水煮沸沖泡,香氣清雅,有花香和糖香,滋味甘醇,風(fēng)韻綿延,而且具有促進(jìn)分解血液中脂肪的功效,對高血脂癥和高血壓有改善作用。長久以來凍頂烏龍受到兩岸及世界各種茶友的青睞,而它的由來,卻也有一則有趣的軼事。
相傳祖籍福建的臺灣人林鳳池承蒙鄉(xiāng)親的捐助參加科舉,得中舉人,回臺灣探親時帶回36株茶苗,種在凍頂山上,經(jīng)過精心培育,成為了一座茶園,采制出清香可口的烏龍茶,后來林鳳池奉旨進(jìn)京,把這種烏龍茶進(jìn)獻(xiàn)給道光皇帝,凍頂烏龍因此香飄四海。
蘇東坡在黃州東坡種“桃花茶”,林鳳池在凍頂山栽凍頂烏龍,他們的人生未必是春光得意之時,但他們的發(fā)愿都得到了善果,那是似花而勝花的茶香。
春分,一年少有黑白等分日夜等長,人間多是混沌中周旋穿行。
無處逃遁的時候,落腳吧,一間空屋、一盞燈。
前途無期的時候,低頭耕種吧,讓泥土嵌進(jìn)指縫,站在烈日之下,酸脹、腫痛,自然會回報你,以金黃、以新綠。
好在,我們不用像東坡那樣勞頓數(shù)年,桃花初開時,新茶已來。